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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香君故意这样问,“想是杨老爷要来听歌?”
“还说什么歌不歌?相府家人,抬着花轿,硬要来娶你!”
香君颜色大变,“是哪个天杀的?”她挺起胸,跺一跺脚,“我死也不从!”
“还是田仰!”李贞丽说,“借着相府的势力,硬欺侮人。”
“那么杨老爷呢?”香君逼视着杨文骢,“杨老爷一向照顾我们母女,为何下这毒手?”
“不干我事!我那舅爷马瑶草,知道你拒绝了田仰,又受了阮圆海的挑拨,差一班豪奴登门强娶。我怕你受气,特为来调停保护。”
这一说,李贞丽母女对他的敌意都消除了。“多谢,多谢!”李贞丽说,“还求杨老爷始终成全。”
“贞娘,”杨文骢摆出很诚恳的脸色,“人老珠黄不值钱,还是趁早从良的好!依我说,三百财礼,不算吃亏;香君嫁个漕抚,也不算失所。如果香君执意不从,便是得罪了马、田、阮三家,你想想,你有多大本事,能敌他三家的势力?”
李贞丽想想不错,改了主意,“杨老爷说得有理!”她劝香君,“看这局面,拗不下去的!你趁早收拾收拾下楼吧!”
听得这话,香君悲愤交加,眼睛都红了。“娘说哪里话来!”她尖着声音直嚷,“当日杨老爷做媒,娘做的主,拿我嫁了侯相公,满堂宾客,哪个没有看见?”说完,又奔了进去,拿出侯方域所写的那把诗扇,向杨文骢质问:“这首定情诗,杨老爷看过的,难道已忘得干干净净?”
“侯相公避祸逃走,不知去向,倘或三年不来,你也等他?”
“莫说三年,便等他三十年,三百年,就是不嫁田仰!”
听她声音一句比一句高,那种稚气的负气,使得杨文骢忍不住好笑:“啊呀呀!好大的脾气!又像当初摘首饰,脱绣衣,痛骂阮圆海的那番光景了。”
“是呀!”这一下让香君抓住了理,“阮、田同是阉党,阮家妆奁尚且不受,倒去跟着田仰?”
杨文骢未及答话,相府总管在楼下高声催了:“夜深了!快点下楼上轿,还要赶到江边去呢!”
“听见没有?”杨文骢对李贞丽说,“知趣些吧!”
“什么知趣!”香君厉声抢白,“我就是不知趣。”
“你不知趣不要紧,只怕连累贞娘!”杨文骢沉着脸说,“虽是假母,待你不薄。你又如何忍心看着你假母在江宁县大堂上受辱!”
这句话吓坏了李贞丽,“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她说,“大家帮她梳头穿衣。”
于是丫头老妈子,在李贞丽指挥之下,一拥而上,连杨文骢也上前帮忙,想按着她坐下,为她梳妆。香君如何肯从,疯了似的,拿着那把诗扇,不问是谁,没头没脑地乱打,特别是对杨文骢,打得格外厉害。
这一阵打,打出李贞丽的气来了,“算了,算了!”她的声音显得极不耐烦,“就这样子抱她下楼!”
“我死也不下楼!”香君放声大哭。
一哭把大家的手都哭软了,而香君就在他们这相顾疏神之际,一头撞向粉墙,任凭李贞丽眼明手快,还是不曾拉住。香君撞破了头,昏倒在地。桃花般鲜艳的血溅上了粉墙,也溅上了诗扇。
“嗳!”贞丽也哭了,赶上去搂住香君,“你不嫁就不嫁,怎么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丫头老妈子,七手八脚地将香君抱了进去。杨文骢在外屋,只听见贞丽在叫着拿刀创药,然后是香君嘤嘤啜泣和贞丽劝慰的声音。
楼下却又在催了,话很难听:“怎么回事?骗了银子不上轿,莫非真要我们上楼拿人?”
“管家,管家!”杨文骢赶到楼梯口,不说香君撞墙,只说,“你略等一等,她们母女难舍,也可怜的!”
等他回过身来,只见李贞丽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杨老爷,这情形你自己看见的!”她问,“你说,有啥法子?”
“我有啥法子?”杨文聪双手一摊,“宰相的势力,你是晓得的。我跟马相爷虽是郎舅至亲,说实话,我要靠他,他也不肯听我的话。如果肯听,我刚才就劝住他了。如今拿着‘内阁’的灯笼,空手而回,宰相的威信扫地,他怎肯罢休?除非你母女不要性命——”
“杨老爷!”李贞丽跪倒在地,“无论如何要救一救我们母女。”
“我怎么不救?你起来!”他把李贞丽扶了起来,点点头说,“没奈何想个权宜之计吧!”
“杨老爷,你说!”
“娼家从良,原是好事。嫁到田府,不愁穿,不愁吃。田仰的年纪也还不大。香君既然不肯,你倒替她享受去吧!”
这真是匪夷所思了,李贞丽一时无法接受他的话,脸一红:“那怎么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杨文骢很快地说,“人老珠黄不值钱,你该早寻个归宿。陈定生得罪了阮胡子,一时出不得头;就能出头,也未见得能娶你;就娶你,他那大妇也未见得能容你!”
这几句话,没有一个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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