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盟(4 / 5)
的座位上做穿云下降,我还是第一次。”他伸握了几下左手:“用左手操纵油门,我不太习惯。”
“我这个考试太苛求,也太大胆。不过,”张相则伸出手来,“你确是可以信任的。”
何其强也伸手相握,发觉张相则一手心的汗。他得意地笑了。
4
第二天,在正驾驶的名单上,重又发现何其强的名字。
两个月来重压在心灵上的铅块,就这样轻易地被移去。他所特别感觉安慰的张相则那种充分信任的友好态度,简直令人感激涕零。这自然也是宽恕他的过去的有力表示。
晚上进城看朋友,准备庆祝一下。朋友不在家,却有两瓶金门高粱留着给他。为喜悦和轻松所笼罩的何其强,无法拒绝这两瓶醇冽名酒的诱惑,找了一家他所欣赏的馆子,一个人开怀畅饮。兴奋的情绪,不断扩张、弥漫,他从这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觉得无一处不是可爱的。
然后他又回到自己的世界,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包围在浓重的酒味和呕吐以后所遗留的难闻的气息之中。所有的兴奋和快乐一齐消失,只剩下失悔和不安。他吃力地抬起手腕看表,长短针聚集在11上面。“糟了!”他记起上午应该轮着他值班警戒。赶紧挣扎着爬下床来,先一口气灌下几杯冷开水,然后扶壁走到盥洗室,拧开水管,让清凉自来水冲刷头面,这才感到舒服些,立刻穿衣服上机场。
“你记大过一次。”一到机场,甘锦道就告诉他。
“记大过?”何其强怕是听错了,再问一遍,“是记大过?”
“可不是记大过,都已经公布了。”甘锦道接下去问,“你昨晚上哪儿喝的?宪兵把你送回来,我简直都认不得你了。”
何其强不知如何回答,他只惦记着一点:“中队长怎么说?”
“让你一来就去见他。”
迟疑着进入中队长办公室。张相则面如秋霜,劈头就问:“你看到昨天的通告没有?”
“什么通告?”何其强莫名其妙。
“总司令的命令,空勤人员不准酗酒。昨天上午就特别通告了。”
“昨天上午我在宿舍休息,下午一到场就出任务,回来都天黑了。我还不知道总司令有这个命令。”
张相则不响。神气之间,仿佛词穷似的,又好像做了一件什么鲁莽的事。
“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自然是何其强让张相则先说:“你知不知道晚上违犯军纪,今天耽误了警戒?”
“是。”何其强点头承认,但不知为何有口服心不服的感觉。
“如果你愿意写一个悔过书,我可以请求大队长减轻你的处分。”
“那是我应得的处分。”话一出口,何其强立刻懊悔不应该这样傲慢。可是话已收不回来了。
“好,你去吧!”
回到宿舍,何其强自怨自艾,愧恨不已。忽然,他发现一个疑问:“为什么中队长要这样急于处分自己?连给自己一个辩护的机会都不肯,这是一种爱护部属和处事对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这是一个疑问,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疑问。何其强想否定它,而终于不能释然。于是张相则和他之间的一切,自然而然地又被重新捡拾起来估量。他觉得不可解释的事太多了,为什么他推托着不愿意提起往事?为什么他不同意自己调差?为什么他要在自己对飞行快失去信心的时候,加以严峻的考验?
“这一切不可解释者,乃是基本看法的错误。”他忽然找到了这个答案。接着而来的是不寒而栗,就像在卧室中发现一条毒蛇一样。
现在,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他之不愿意谈起往事,即是拒绝接受自己的道歉;他不同意自己调差,是不愿自己脱离他的掌握;他要自己做那个穿空下降,是存心难倒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要处分自己,是要把握机会打击自己,更重要的是在技术上他无法达到使自己停飞的目的,只好另外用手段。总之,他要慢慢地折磨自己,巧妙而又刻毒地报复,将有无数阴谋,层出不穷地在等待。
这解释是如此圆满,然而却是如此可怕。
从此,何其强怀着与毒蛇同处的心情看待他的中队长。同时他宿命地相信那是他应得的报应,因此产生了一种愚昧而可怜的心理:不求上进,只求早早还清他的“债”。一半是情绪,一半是故意,飞行技术乃又形成曲线,竟致参谋部门不大敢派他任务。他也乐得偷懒,遇到任务下来,有信心的时候便接受,否则只要随便假借一个理由就可以推掉,而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中队长成为他的“预备人员”来代替他。这在何其强也是可以解释的:“他是故意如此,使自己的缺点暴露得更为显明。”
同事都对他不满——连甘锦道在内,大队长也不止一次地查问,独有张相则常加庇护。“这用心何在?不问可知。”何其强自己认为看得很清楚。
终于有一天,张相则“用心何在”,何其强不愿再问。因为,张相则殉职了。是圣诞前夕,当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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