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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18 /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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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又对阎婆惜说,“大姐,明日得闲,你来看一看油漆粉刷,挑甚颜色,但凭你做主。”

“是!”阎婆惜答应着,心中也有几分喜悦。

第二天一早,阎婆惜也不过刚刚起身,就听得有人敲门。阎婆去开了门看,是张文远来了。他手里提着沉甸甸一封银子,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岁、生得极其茁壮的小厮。另有一乘肩舆,停在门口。

“小三郎这等早!从哪里来?”

“也不早了。适从衙门里应了卯来。师父着我来接师娘去看房子。该如何修理添补,听师娘吩咐了,好雇工匠来动手。”

“好,好!”阎婆眉开眼笑地说,“且进来坐了吃酒。我女儿刚起来,洗脸梳头,总得有一会儿工夫,才能动身。”

听得这话,张文远便往后退了一步:“既如此,我稍停再来。”

“咦!”阎婆一把拉住了他,“这不就似你自己家里一般,何用客气?”

“外婆,你老人家请放了手,听我说。”张文远答道,“师父做事,喜欢麻利爽快,趁师娘梳妆的这一刻工夫,我正好去觅妥了工匠,免得白耽误了工夫。”说到这里,回头叫一声:“虎儿,你过来,见见外婆!”

“外婆!”虎儿傻头傻脑地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他原是师父跟前的小厮,拨了来听使唤。我把他与轿子留在这里,等伺候师娘一起走。我先去觅好了工匠在院里等。”

这样安排,甚为妥当。阎婆便放他走了,把虎儿带了进来,向她女儿说了备细缘由。阎婆惜不疑有他,高高兴兴地收拾停当,坐上肩舆,由虎儿领着,一直来到乌龙院。

张文远果然已带着土木工匠在那里等候,把阎婆惜前拥后护地迎了进去,从外到里,楼上楼下都走到,这里要添栏杆,那里要改颜色,只她动动嘴唇,便诺诺连声,无不如意。

阎婆惜哪里过过这般风光的日子?此时已是死心塌地跟定了宋江,所以兴兴头头地忙着做衣裳、办妆奁,静等好日子到来,倒把张文远暂时丢在脑后了。

那几日因为修理乌龙院的缘故,宋江便到刑案官厅的后厢空屋,设榻暂住。同事见了,不免奇怪,纷纷相询,看看支吾不过去,宋江只好说了实话。

他的人缘极好,兼且纳宠是件可以起哄的喜事,因而众口相传,集了份子,要为他好好热闹两天。宋江苦苦辞谢,不得如愿,也就只好听其自然了。

到了庚申日那天,收拾得焕然一新的乌龙院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过了晌午,贺客络绎而来,都由宋江、宋清弟兄和张文远接待。傍晚时分,两盏灯笼,一班乐工,细吹细打地引着两乘肩舆进门。后面那乘中坐的是黄婆,此时权充了傧相,在鞭炮声中,把阎婆惜扶下轿来。只见她穿一身红裙红袄,珠围翠绕,俨然世族闺秀。等搀上堂来,便有人大声喊道:“宋押司,快揭了盖头,好让我们看新人!”纳妾不比娶妻,不坐花轿、不着红裙、不遮盖头——这盖头原是阎婆惜僭越礼数的自作主张。宋江便听从贺客的话,笑嘻嘻地走上去,伸手把她的红罗盖头一揭。

一揭开来,贺客暴雷似的,齐齐喝一声彩。阎婆惜原就生得妖娆,又是着意修饰过了的,越显得桃花盛放般艳丽,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含羞半垂,而流转之间,别具一股魔力,如果目光再在谁脸上绕上一绕,更叫那人回肠荡气,心痒痒得没个搔摸处了。

于是在乱哄哄嬉笑品评声里,朱仝、雷横那班人把宋江硬捺在红烛前面的交椅上,受了阎婆惜进门谒见主人的一拜。然后黄婆把她扶入新房。厅堂里便排开桌椅,大张喜筵。

贺客们都啧啧称羡,有的说“宋押司好艳福”;有的说“宋押司不娶便罢,要娶必是一等的人才”。宋江素来好面子,眼见新人体面、排场热闹,再听这些称赞的话,心里十分得意,所以凡来敬酒的,都不推辞,也不知灌了多少杯,只觉得头上天旋地转,眼中人影成双,终于颓然醉倒在喜筵之前,人事不知。

主人家已经烂醉如泥,客人们自己知趣,纷纷告辞。宋清和张文远送客出门,督促执事,一一收拾,直到二更,方得料理清楚。宋清累了一天,在客房里倒头便睡。张文远因为夜深路远,回家不便,也留宿在乌龙院里。

一觉醒来,正打四更,他起身小解。二月中的天气,春寒犹重。小解回来,去关北窗,抬头一望,新房里灯火甚明,霞色窗纱映出俏伶伶的一条影子。张文远不由得定睛凝视,看了好半天,那影子只是不动,心里不由得疑惑,悄悄地又出了房门,往灯火明亮之处慢慢走去。

走不多远,便听见他师父的鼾声;走得近了,越发听得鼻息如雷。张文远这才明白阎婆惜对灯独坐的原因,不免替她抱屈。

心里转着念头,便顾不到脚下,上阶时一滑,推倒了一个花盆架子,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屋里的阎婆惜初来陌生的地方,夜深时分,陡然听得这一声,只道是贼,便慌忙去推宋江的身子,口中惊惶地喊:“三郎,醒醒!只怕有歹人在外头。”

张文远听见她的话,大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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