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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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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安静地坐着,凝视着电视机小小的画面。有听不懂的地方,威廉会给大家解释。

电视上正在播放特别报道。新闻中没提到是谁住在坚尼街上,但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吴启晨和他的家人,因为报道中提到他们就是今天早上福州龙号上的乘客。蛇头“幽灵”的一名同伙被警方击毙,但他本人则和其他两名党羽逃之夭夭。

新闻结束后是广告。威廉起身靠着窗户,看向外头漆黑一片的街道。

“快回来!”张敬梓对儿子叫道。但那孩子不为所动,装作没听见他的话。

这孩子……张敬梓心想。

“威廉!”

他这才离开窗前,掉头走进卧房。此时,罗纳德正不停在转换电视频道。

“别看了,”张敬梓对小儿子说,“去读书。找本书来,去练习英语。”

这孩子乖乖地站起来。他走到书架前,随便找了一本书,便回到沙发上翻阅起来。

梅梅缝好了毛绒玩具,看起来很像一只猫,是给宝儿的。她拿起玩具,身体倾向椅子的扶手,逗得小女孩笑眯眯地伸长了双手。她们两人一起玩着这只玩具猫,十分开心。

张敬梓听见沙发那里传来一声哀号。他的父亲正躺在沙发上,全身裹着一条和他皮肤颜色接近的灰白色的毯子。

“爸爸。”张敬梓喊了一声,连忙站起来。他打开老人的药罐,拿了一颗吗啡,端起一杯冷茶让老人服下药丸。在老人初患此病的时候,他们到地方上的一位医生那里就诊,医生诊断这是肠胃被湿热侵入引起的,便开给他们一些草药和滋补品,而老人疼痛的情况却越来越剧烈。没多久,另一位医生诊断出老人患了癌症。然而,在公家医院,老人名列在一长串等候医疗名单的最后面。而私人诊所的收费惊人,随便去看一次病,可能就得花掉一个人两个月的薪水。至于癌症,一般家庭根本无法负担。以张敬梓的条件,他只能去福州市郊北边找一位“江湖郎中”。这种医生受的训练不多,仅有一般护理人员的程度。面对癌症,这位江湖郎中完全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开一些吗啡药供老人止痛而已。这个药罐虽大,但药量只够一个月,而老人的健康情形却每况愈下。张敬梓通过网络,查询到美国纽约有一家相当著名的医院专门治疗癌症病患。张敬梓知道父亲的癌症病情仅为初期,而且他还不是很老,才六十九岁而已,加上每天勤做运动,身子骨还算硬朗。因此他还能承受手术,只要让医生割掉那些被癌细胞破坏的部分,再给予放射和药物治疗,就能控制住这种疾病。如此一来,他就能再多活上好些年。

他凝视着父亲,老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们杀了他一名手下,现在‘幽灵’一定气死了。既然他追杀吴家人的计划失败,就一定会来找我们。我知道他这种人,在没找到我们之前,他绝对不会放弃。”

这就是他父亲的风格。安静地坐下,沉思,然后给出判断,而且往往所言无误。举例来说,过去他总认为中国必定出现剧变。他的看法是对的:五十年代的大跃进,差点摧毁了中国的经济;而接下来的文化大革命,又使像他父亲这样的人——和所有开明的艺术家和思想家一样——受到迫害。

但张杰祺安然渡过了这场灾难。早在六十年代,他就对自己的家人说:“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疯狂的行为持续不了多久。我们只要想办法活下去,然后耐心等待。这就是我们的目标。”文化大革命不到十年,毛泽东去世,接着四人帮垮台。张杰祺的看法果然是对的。而现在,张敬梓悲观地想,他父亲的看法也一定没错——“幽灵”肯定要找上门来。

“蛇头”一词,是以人口走私偷偷摸摸运送偷渡者跨越国境的动作和蛇做比较而来的。张敬梓感觉“幽灵”此时正在这么做——鬼鬼祟祟地潜行、招兵买马、运用关系、恐吓甚至拷打一些人,只求找出张敬梓所在的地方。他也许会……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张敬梓、他的妻子和父亲全都呆住了。

一连串脚步声传来。

“关灯,快点!”张敬梓叫道。梅梅立刻匆忙奔过客厅,关掉了电灯开关。

张敬梓迅速走到橱柜前,拿出那把被他藏在里面的威廉的手枪,然后快步走到房子正面的窗边。

他双手颤抖着,隔着窗帘向外窥视。

停在对街的是一辆货车,车窗上印有硕大的比萨图案。送货的司机正拿着一个纸盒,走向旁边的一幢房子。

“没事,”他说,“是送货的人。”

然而,当他转过身来,看见的却是自己的父亲、妻子和那个婴儿在电视荧光屏蓝色光线照耀下的模糊形象。他脸上宽心的微笑消失了,就像墨在砚台上磨出的一块黑云,他心中顿时充满了悔恨,后悔自己的决定竟然带给这些他所爱的人如此大的痛苦。在美国,张敬梓知道,折磨一个人的心灵是触犯法律的行为;中国虽然没有这条法律,但让家人和朋友蒙羞或遭受打击,也同样是件令人难受之极的事,他心中充满这种强烈的感觉,一种灼热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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