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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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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未停。北风渐紧,南屋纸窗整夜被吹得“扑哧”“扑哧”地响着,以至于郑徽一宿都不能安枕,直到东面皇城内隐隐传来晓钟的声音,他才蒙眬睡去。

一觉醒来,觉得室内特别明亮,侧身看去,新糊的窗纸,白得耀眼,定神细听,雨声风声都已不知在什么时候静息。虽然没有阳光,却是个晴天。

郑徽陡觉精神一振。已到长安四天,一直为雨所困,想观一观光,看一看朋友,都不方便,今天可非得作个竟日之游不可了!他这样在想。

于是,他匆匆推被而起,拔闩开门。四个家童,都穿着青布长袍,在外厢伺候,看见主人起身,一齐躬身问过早安,然后有的打扫卧室,有的伺奉盥沐,有的准备早食,静悄悄地各司所事。

“你去看看,马刷干净了没有?把鞍子配好!天晴了,我们到各处去走走。”他对正在替他栉发的贾兴说。贾兴年龄最大,是他四个家童中的总管。

“是。”贾兴赔笑着说,“长安三内九衢,两市百坊,繁华富丽,天下第一,大家都巴不得跟主人一起去逛一逛。”

“不用都跟了去,也得留个人看家才好。”

“当然的。”贾兴说,“我留在家……”

一句话没有完,另一个家童杨淮悄悄进来禀报:“有客来拜。”随即把名帖递了上来。

那是他的居停,太学助教刘宏藻。郑徽还没有见过面,从门缝中窥看了一下,只见一位胡眉皆白的老者,穿着绿绫银饰的七品公服,肃然站立在院子中间,等候接待。

“快请,快请!”郑徽赶紧嘱咐杨淮,“先请到正厅待茶。”

一面,他匆匆忙忙束发戴冠,换上当时读书人最通行的玄色长袍和乌皮履,然后步入正厅见客。

宾主两人东西相对拜着见了礼,郑徽把刘宏藻引入上座,先作了照例的寒暄,接着赞美这里的房舍雅洁——他住的是刘家的西院。又说,四天以前,一到长安,就能租到这样好的住处,十分高兴。

“寒舍能蒙郑兄见顾,真是蓬荜生辉。”刘宏藻逊谢着,“只是那天贵客到门,我正好有洛阳之行,以致失迎,深为不安。”

“老前辈说哪里话,该当我先去拜见老前辈,今天多承劳步,倒是我觉得十分不安。”

“郑兄也不必过谦。既然有缘结识,以后该要像一家人才好。”刘宏藻又说,“听说郑兄自常州到此?”

“正是。”

“郑兄府上常州?”刘宏藻怀疑地说,“可是听口音却是河南一带。”

“舍间世居荥阳!”

“啊!”刘宏藻长长的寿眉一扬,“太原王、范阳卢、荥阳郑、清河博陵二崔、陇西赵郡二李,五姓望族,天下知名,怪不得郑兄气度高华,原来出身不凡。倒真是失敬了!”

“岂敢,岂敢!”郑徽离座长揖,“末学后进,还要请老前辈多指教。”

刘宏藻慌忙又还了礼,问说:“常州郑刺史,也出自荥阳,不知与郑兄如何称呼?”

“那是家父。”

“噢——名父之子,毕竟不同。”刘宏藻深深点头,“郑兄此来,当然是赴考进士,想是‘生徒’?”

郑徽一听这话,微感不悦。大唐科举,由皇帝特下诏令,选拔非常人才,称为“制举”;由州学县学保送礼部考试的,称为“生徒”;士子不经学馆,自己报名投考,经州县考试录取,再经州县上一级的“道”重考合格,保送礼部与“生徒”一起考试的,称为“乡贡”。“乡贡”要凭真才实学,比“生徒”难得多。因此,郑徽听见刘宏藻猜想他是“生徒”,觉得被藐视了,才有些不高兴。

然而,他表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淡淡地答说:“侥幸算是个秀才。”

这使得刘宏藻立即换了一副神态,“这太难得了!”他肃然起敬地赞叹着,“本朝秀才一科,异常名贵,每年进士约取二十多名,秀才只取一两名,可见其难。郑兄出类拔萃,明年正月,礼部贡院,一战而霸,是一定的了。”

郑徽报以谦逊的微笑,心中却禁不住得意。那“一战而霸”四字,在他更觉得别有意味——他父亲也说过这同样的四个字。

他父亲——常州刺史郑公延,是对他这样说的:“我觉得你的才具,应该一战而霸。现在我给你预备的费用,足够你在长安住两年,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他懂得父亲的用意,替他预备了华丽的行装和宽裕的费用,是要他在长安大事结交,广通声气。他曾听见好几位世交长辈谈过,赴考进士的举子,每年秋天到了长安以后,先要走门路,通关节,最通行的办法,是把自己平日所作的诗文,投向任何可能当主考官的达官贵人,希望获得赏识,为他揄扬,造成声名。如果第一次投了诗文以后,没有消息,隔一个时间再投,称为“温卷”。事实上就是一块敲门砖,非把公卿朱门敲开了不可。等到成了“名下士”,不怕主考官不另眼相看。有时一榜所取的尽是风头人物,叫作“通榜”。

这虽是相沿已久的风气,但恃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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