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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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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我来!”

季子领着荆轲,绕过传舍,屋后偏西,有间精致的小屋,季子指了指,站住了脚。荆轲会意,踏上台阶,把虚掩着的门推开,只见夷姞静静地坐着,面前放了一张琴,一具香炉,炉中青烟,正袅袅升起。

四目相视,都没有说话,但他们彼此也都了解,是由于极其珍视这意外的一见,找不出一句最好的话来形容此时的心境,所以才沉默着。

结果还是荆轲先开口,那是出于直觉的关切:“你的脸色不好!”

“大概是吹了风的缘故。”

“你何必还老远赶了来?秋风多厉,着了凉,得了咳嗽,不容易好!”荆轲在她身旁坐下,一摸她的手,冰凉,越发又要说她了,“你看!你的手!”他拿她的手笼入袖中,紧紧握着。

夷姞凄然地一笑:“老远赶了来,听你这两句话,就着了凉也值得。”

荆轲心里又发酸,又发热。他意识到自己在遭受考验了。但是,他矛盾得很,觉得这样的考验,就算通不过,也不是件坏事!起这样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大吃一惊!不自觉地身子一抖。夷姞发觉了,凝神看着他。

他惭愧而痛苦地低下头去,轻轻说道:“看来我是到死都忘不掉你的。”

“此所以我要跟你见最后一面。”夷姞平静地答道,“本来早就该到了。东宫换了关符,我不知道,到了西城挡驾;再去领新关符又麻烦了半天,等赶到这里,你已走了。这样把你追回来也好,可以容咱们静静说话。而且,送别不也总是亲人在最后分手的么?”

多少年来,轲荆还是第一次听见“亲人”两字,入耳陌生,但咀嚼不尽。家亡国破,天涯茫茫,幸而有个亲人,却又转眼间便要生离;牵肠挂肚,萦梦惊魂,直到死别为止。遥想奋击秦宫,功成身殉,自己一瞑不视,留下了英雄名声,血食燕庙,千秋景仰,倒也罢了。苦的是夷姞,有生之年,无以为欢?除非——

荆轲心念一动,自觉蔽境忽开。当此永诀之时,他觉得他对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该有句话交代,即使这句话要伤她的心,也顾不得了。

“妹妹,请鉴纳我一片诚心!”他的语音极重,右手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好像要撕裂胸膛,把那颗血淋淋的心掏出来给她看似的,“从此刻起,我要不断祷告上苍,希望你遇见另一个知音,一切都比我好,也比我更爱你。”

夷姞有着忍俊不禁的神情。“有了这么一个人,便又如何?”她问。

“希望你爱他,嫁他。若能如此,我才真的是死而无憾。否则,就算你们在燕国替我造庙,我也不忍来享血食。”

“为什么呢?”夷姞的声音虽仍保持着平静,眼中却已含着亮晶晶的泪珠,“难道你连到燕国来跟我梦中相见都不肯么?”

“不!”荆轲从牙缝中狠狠地迸出几个字来,“一绝永绝!我不会托梦给你,我愿你早早把我忘掉。”

“不!”夷姞的声音跟他同样地坚决,“没有你在一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糟了!荆轲在心里着慌,说来说去要把他所怕听的那句话逼出来了!这句话千万不能让她说,一说出来,便是怒马奔险崖,不能有好收场!

于是,他抢在前面警告:“妹妹,你万万不可陷我于不义!”

夷姞一愣,旋即明白。“你以为我又要逼你私奔么?”说到这里,突然一阵腹痛,心跳气喘,她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极力忍着,可是话却说不下去了。

荆轲看她神色有异,急急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夷姞闭眼不答,等腹痛缓和了些,睁开眼,用她那白如玉笋的手指往琴弦上一按,一拨,信手弹了数声,就这数声,便造成了一个空山鸟语,闲云出岫的恬淡意境,把荆轲的奔腾起伏的心潮,安抚下来了。

纤纤两指,抹过琴弦,消除了悠然的远韵,夷姞抬起眼来,问道:“轲,你知道我为何特地赶了来?”

“自然是有话说。可是,你我的话,怕一辈子都说不完。”

“正是这话,所以我携了琴来。说不尽的话,都在琴曲中了!”

说着,素手调弦,以琴写心,那韵味的高超幽远,与雅俗皆能共赏的高渐离的筑,在深谙音律的荆轲心目中,评价自是大不相同的。

随意弹了一个小段,夷姞皱眉说:“七弦不谐,你可曾听出来?”

“‘下羽’似乎高了些。”

“下羽”是第二弦,夷姞略略调整,欣然笑道:“果然是知音。”

荆轲并不因听到这句赞语而觉得欣慰,他只是在奇怪,何以她连第二弦不协都未听出来,心神恍惚到这地步,却是可虑。

“轲!”夷姞又抬眼看着他说,“知音一去,我再不奏琴了。此是绝响,请仔细领略。”

荆轲悚然、肃然,挺一挺腰,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在淡淡的沉榆香味中,听得一缕清香,仿佛自天外飘来,系住了他的心,又飘然远扬,顿觉此身不复再在人间了。

神往的荆轲,突然一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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