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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1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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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以来,诗坛是江西跟福建人的天下,诗坛的领袖在名义上是陈宝琛,而实际上能各张一军、开宗立派的,江西是陈三立,福建是郑孝胥。

陈三立与郑孝胥同年不同榜,他们都是光绪八年的举人。其时“清流”的势力正盛,“翰林四谏”之二的陈宝琛与宗室宝廷,分别放了江西与福建的主考。陈宝琛在江西中了个得意门生,便是陈三立,他是江西义宁人。义宁在宋朝名为分宁,出了一个大诗人,便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为江西诗派的开山之祖。八百年后又出了一个陈三立,直承山谷而为江西诗派的不祧之祖。巧的是,不但同出分宁,而且陈宝琛在清末的诗名,恰如北宋的苏东坡。师弟擅诗,后先辉映,并足千古。

宝廷跟郑孝胥的关系更不同了。郑孝胥是这一年福建的解元,自然视宝廷为恩师。可惜其时清流盛极而衰,宝廷已看出慈禧太后及其他左右用事的人,“憎兹多口”,清流被祸不远,因而见机勇退。但方当盛年,又是宗室,旗人没有“告终养”那一套可以退隐林下的办法,只好采了个自劾的下策,于是而有一重艳传人口的风流公案。

原来其时由京师奉差福建,最舒服的是一条水路,由通州乘官船沿运河南下,到了杭州换船,循富春江入闽。这些船不知缘何叫作“江山船”,船户一共九姓,据说是元末陈友谅部属的后裔。明太祖得了天下,为报复陈友谅的对抗,限制这九姓不得陆居,世世以操船为业,五百年来一直是受歧视的“贱民”。

但在杭州一提起“江山船”,立刻就会浮起风光旖旎的感觉,因为船户亦是男主外,女主内,舱中侍候客人,皆是船娘,名之为“桐严嫂”,桐是桐庐,严是严州,此富春江上的两州县,是江山船的大本营——数典忘祖,桐严谐音为同年,“桐严嫂”一变而为“同年嫂”了。

其中有个“同年嫂”,身材袅娜,皮肤极白,为这位满洲大名士的宝竹坡——宝廷惊为天人。其实她是个白麻子,不过宝竹坡是深度近视眼,只见其白,不见其麻,但觉雾里看花,风情万种,尤其是背着灯罗襦初解,真个是销魂。无奈欢娱日短,到得水口镇起旱时,不能携入闱中,只得订下后约,待试事已毕,仍是原船来接。到了杭州,索性换船不换人,纳此同年嫂为妾,双载北归。这是官常所不许的事,便有人想借题发挥,作为攻清流的借口。宝竹坡见机,借个名目上奏,却加了一个“自劾”的“附片”,说他有兄弟五人,唯他有两子,不敷兄弟承嗣,所以途中买一妾,自请议处,结果革职。当时李慈铭作了一首律诗笑他,其中有一联“宗室八旗名士草,江山九姓美人麻”,哄传遐迩。

老师倒霉,弟子亦不得意,郑孝胥四赴会试不第。他本是个功名之士,并不稀罕翰苑清班的虚名。其时终南的捷径是走“洋务”这条路子。郑孝胥在光绪十七年,奉派为驻日本公使馆秘书,不久升为总领事,由东京、大阪而调至华侨最多的神户,直到甲午战起,方随公使下旗归国。

这时的郑孝胥,已是三品道员的身份了,一任广西龙州督办,升为监司,陈藩开臬,眼看将要封疆了,不道武昌起义,清廷逊位。入民国后,郑孝胥也在上海做遗老,虽是举人出身,但乡榜既早,又以诗名盖世,所以杂在那班“中堂”“制军”之中,毫不逊色。他又写得一笔出入苏黄的好字,每天半夜起身,在黑头里一面磨墨,一面苦吟,得到天明,就那一池墨写字,写完为止。润格不低,收入可观,徜徉北里,征色选歌,日子过得很潇洒,也很舒服。

不过他毕竟是策士型的人物,自觉有满腹经纶,不甘寂寞,看军阀越来越不成话,而溥仪已及成年,应该可有一番作为,因而北上投效。他做过外交官,在龙州督办任内,对法国及安南的关系,亦颇了解,见识自远比那班旗人及视洋人为“夷狄”的师傅们,来得容易受庄士敦欣赏,所以常在溥仪面前荐贤。

在大婚以后四个月,溥仪第一次召见郑孝胥。他从盘古开天辟地一直谈到未来的“大清中兴”,慷慨激昂,甚至泪下,一片“忠爱”之气,让溥仪大为感动。他的那套主张策动列强“共管”,来共同保护“大清天下”的理论,更使得溥仪怦然心动。因此在这一番倾谈之后,溥仪开了一个“祖宗”以来所未有的特例:特授郑孝胥为“掌印钥”的总管内务府大臣。

郑孝胥这才识得“老鼠”“蝗虫”的厉害,不敢再谈什么“辟”与“驱”了。相反,还来了个“文明”招数,每个星期天,召集下级官员座谈,虚怀若谷地愿纳忠言。

于是有个司员想出来狠毒的一着,替郑孝胥跟太监“拴对儿”。其时太监已遣散了一部分,但也还有一百多人,而且依旧对溥仪很有影响力。如果让太监们痛恨郑孝胥,早早晚晚说他的坏话,要不了多久,就能教他在“皇上”面前失宠。

“大人!”那司员站起身说道,“司官有个条陈,官里大小祭祀,一年到头不断,甚至一天两三处,也是常事。譬如前朝哪位皇上的冥寿,也正好是哪位太后的忌辰,就得分开来上祭。每一回上祭都要用‘饽饽桌子’,还有水果。这笔花费很大。反正是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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