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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 /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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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道,“阿青,你见一见璱人公子!”

阿青含笑点头,随即双手按在左腰上,微微弯身,道一声:“万福!”

“不敢,不敢!”龚定庵抱拳答礼,随即问归佩珊,“顾小姐是在哪里见过我的词?”

“在我这里。”归佩珊答说,“你不是刻过一卷《红禅词》?”

那是前年夏天的事,龚定庵搜集历年所作的词,一共九十二首,选了四十五首刻成集子,题名《红禅词》。刚刚印出来便逢母丧,无心再弄笔墨,词集亦只送了极少的几个朋友,不知道归佩珊却有一本。

“噢!”龚定庵说道,“其时适遭大故,心绪历碌,竟忘了寄一本请大姑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倒是我要向你请教,其中大半是有本事的吧?”

《红禅词》十之八九,只标调名,不加题目,但其中情事宛然,当然是写实,所以归佩珊这样问他。

龚定庵不承认,也不否认。“少年绮语,何足深究。”他问,“顾小姐想来也是大姑的高足?”

“哪里,她天资过人,我亦没有什么好教她的。”

听得这一说,龚定庵大为惊异,刚转眼去看阿青时,她先开口了。

“李婶儿都说得我脸红了。璱人公子,你别听她的。”

“她的天资,真是了不起,光说见解就过人一等。璱人,你知道她最夸你的是哪一首?”

“哪一首?”

“那首《青玉案》。”归佩珊关照阿青,“你去把《红禅词》拿来。”

“不用拿,我记得。”阿青便即朗然吟道:

“韶光不怨匆匆去。只怊怅,年华误。目断游丝情一缕。断桥流水,夕阳飞絮,可是春归路? 楼头尽日还凝伫。欲诉闲愁向谁诉?蕙渚花飞天又暮。醒时如醉,醉时如梦,梦也何曾作?”

“璱人,”归佩珊说,“你道她怎么说你这首词?她说你这首词,摆在《清真词》里面,谁也分辨不出来。”

这是将龚定庵比作北宋第一大家周邦彦,龚定庵真有受宠若惊之感。“文字知己,胜如骨肉!”他站起身来向阿青兜头作了个揖。

这一下窘得阿青掀帘就走,归佩珊不由得笑了。“你也太认真了。”她说,“小姑娘脸皮薄。”接着便喊:“阿青,阿青!”却是毫无回音。

“说实话,我那一卷词,当得起轻灵婉约之称的,也只有这一首《青玉案》,居然让她看出来了!慧眼、慧眼!”

“你收她做个女弟子如何?”

“不,不!我从不收女弟子;男弟子都不收,何况女弟子。我们杭州,从前出了个袁子才,现在又出了一个陈云伯,名为风雅,其俗入骨,我何能效他们的行径。而况,我就要进京了,亦无从教她什么。”

“那倒不要紧,她原是住在京里的。”

“怪不得一口京腔,看来从小生长在京?”

“一点不错。她家三代在京——”

原来阿青的祖父,在乾隆末年,不知以何因缘,入太医院当了个九品吏目,管理生药库。凡太医院、钦天监之类的衙门,官吏都是世袭的,阿青的父亲承袭父职,而且升了一级,变成八品吏目,同时也占了京城的宛平县籍。不过顾家并未忘本,老家仍在苏州。阿青这回是随她母亲来省视祖母,就快回京了。

“阿青还有个姐姐,那才真是惊才绝艳。可惜,当了人家的侧室。”

“何以有此?”龚定庵不免奇怪,“太医院八品吏目,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有女何至于为人做妾?”

“这个人是个贝勒。”

“噢,”龚定庵明白了,“那一定是侧福晋。旗人的侧福晋也是命妇,与汉人家的姨太太大不相同。”

这在归佩珊真是长了一番见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想起一件事,正好当面向龚定庵求证,“璱人,听说你通满洲话?”

“是的,还有蒙古话。”龚定庵坦率地答说,“我少受两位外公之教,略通音韵,学这些话比他人容易受门。”

这道理容易理解,归佩珊所不解的是——“两位外公?”她问,“这话怎么说?”

“噢,”龚定庵歉意地笑一笑,“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先外祖父的胞弟,玉立先生,字清标,号鹤台,我叫他‘二外公’,是个举人,他的韵学虽不及先外祖父,但当时教我这个小学生,自然绰绰有余。唉!”他突然叹息,低着头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凝望着小庭寒梅。

归佩珊不知他因何感触,及至侧面望去,只见他泪痕满面,更觉骇然。“璱人、璱人,”她急急问说,“何以忽然伤心?”

“噢!”龚定庵茫然地用衣袖去擦眼泪。

新缎子是硬的,哪里擦得干净。归佩珊便唤小娥绞了一把热手巾来。等他擦了脸,神色稍定,她才问说:“想来是想起那位清标先生了。”

“是的。前天我还梦见他。”

“原来作古了?”

“不!生而辱,益觉可悲。”龚定庵接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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