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28 / 109)
?”
“不会!”杨乃武说,“我在笔据上已下了埋伏,他敢不认账,我另有法子制他。”
“噢,”小白菜很有兴味地说,“怎么下了埋伏?”
杨乃武口念刘海升亲书的那张借据,“本县”与“彼此至好”这两处眼上有文章。既然“至好”,无须写明“本县生员”。就算写亦不妨,应该写“余杭县生员”。所谓“本县”是何县?这不就是刘海升在无意中露了马脚,他是以余杭县知县之子的身份,写下这张借据?进一步看,就不妨视作仗势勒索,或者受贿的证据。杨乃武的打算,本就是准备刘海升倘或翻悔,可以弄件什么官司架在他身上,说他勒逼索贿,进省上控。只要风声一传,刘锡彤怕出事,就会硬逼他儿子将银子送来。
这些舞文弄墨的刀笔,小白菜不会懂,说也是白说,所以杨乃武笑笑答道:“其中的奥妙,只有我自己知道。总之,你放心好了。”
小白菜自然不必再问。一转身从抽斗中取出一沓银票,兴奋异常地说:“我自出娘胎,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大爷,我们怎么分?”
“我不来分你的,不过‘谩藏诲盗’,刘海升心里一定不服气,随便跟捕快说一声,弄个手段高强的贼骨头来偷你一记,搞得你一场空,那就太犯不上了。所以,你最好早一点安置。”
“是的,是的!亏得你提醒。”小白菜不胜庆幸,也不胜负荷似的说,“大爷,怎么处置?你说!”
“你打算给你娘的钱,今天就送去;小大要吃西洋参、桂圆补身子,多买点摆在家里;此外该添什么、买什么,一次都弄齐它。余下的钱,放到钱庄里,动利不动本,按月补家用。”
小白菜怔怔地听着,并无表示——她是沉醉在这几句话中了!一下子将绝大的难题,尽皆解消,而且以后过日子也不再会艰窘,安排得如此妥当,想想都是有趣的!
“怎么?”杨乃武对她的神情,略感困惑,“你自己有啥打算?”
“我哪里能打算得这么好?大爷,”小白菜将一沓银票推了过去,“请你替我理一理。一百两银子给我娘,留下五十两,其余的请大爷替我存在钱庄里!”
“好!”杨乃武将银票清理了一下,分成三笔,交代清楚,将最大的一笔三百五十两捏在手中问道:
“存折上要个户名,用啥名义?”
“我不晓得。大爷替我做主。”
杨乃武点点头,“我马上替你去办。”他说,“你晚上来拿存折。”
午夜过后,杨乃武还在院子里纳凉,小白菜悄然而至。手里提着一个瓦罐,是冰糖百合绿豆汤,用井水浸得冰凉。杨乃武一口气吃了三碗,顿觉宿汗一收,浑身轻快。
“你到里面来!”为防隔墙有耳,杨乃武的声音极低,小白菜亦不作声,只跟着他走。
到了书房里,杨乃武取出来一个存折,一枚新刻的牙章,朱文“华福记”三字。
“我替你起的户名叫作‘华福记’,只认存折图章不认人,你要收好,最好两样东西分开来放。”
“嗯!”小白菜问,“是哪个钱庄?”
“裕丰钱庄。这家钱庄是‘胡财神’阜康钱庄的联号,招牌硬得不得了,不过,利息低一点,只有七厘;三百五十两就是二两四钱五,每个月初十去收。不收就拿它滚到本钱里去了。”
“有二两多银子贴补家用,日子就好过了。大爷!”
小白菜叫了这一声,却不往下说,灯下凝睇,盈盈欲泪。杨乃武倒不免奇怪,握着她的手问:“你有什么话说?”
“你从前说过的那句话。”
“哪句话?我跟你说过的话很多,不知道你指哪一句?”
“你答应过我的那句话!”
杨乃武允许过她好几件事,已经践诺,就像为她母亲开一笔钱之类,话出即行的,固然不少;而有些事,或者没有工夫去办,或者要等机会,一时办不到的,也不是没有。因此,听了小白菜的话,他仍复茫然不知所答。
见此光景,小白菜误会了,“是不是,我晓得你是骗我的!罢,罢!”她转过脸去说,“我这一辈子苦不出头了!”
原来是她的“终身大事”!杨乃武总算摸到她的意思了。这是件大事,他当然不会置诸脑后,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同时要看运气。如果秋闱能够侥幸,他那詹氏夫人已经露过口风,“杨举人”想筑金屋,犹可商量,“杨秀才”想纳小星,断断不能。
于是他说:“锣不打不响,话不说不明。我答应过你的事,还有三件没有办,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件?现在算是懂了!”
“懂了怎么样呢?”
“这件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过也不是我一厢情愿,可以成其好事的。”
这番话要分两段来听,后半段她懂,意思是即令他有心,但她是有夫之妇,倘如本夫不肯离异,又如之奈何?这当然是个极大的障碍,却并非不可克服。不过她首先要了解的是前半段的话,“怎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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