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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39 /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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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所谓“封门”,只是门口竖一块大篾牌,上贴盖用巡抚衙门印,写有“封门”二字的白纸而已。

封条要用巡抚的大印,是因为各省乡试,照例派本省巡抚充任“监临”,亦就是主持全般的试务。这时的浙江巡抚是左宗棠手下的大将,而为曾国藩小同乡的杨昌濬,他以军功起家,但功名只是一个“附生”——秀才的正式衔名,叫作“生员”,其中有廪生、增生、附生等等区别。附生是个起码的秀才。因此,对翰林出身的正主考徐致祥、副主考宝廷,相当尊敬。不过监临与主考在入闱之前是不见面的,只是每天派人送菜、送酒、送水果,以表敬意而已。

到了八月初六该入闱了,前一天,监临派人送了一份红柬帖来,上面只有一行字:“愚弟昌濬载拜。”这是促驾的意思,名为“头道帖”。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二道帖”到,于是徐致祥与宝廷吃了早饭,换好公服,各人的听差亦都收拾好了随带入闱的衣物,等到正中光景,“三道帖”到,随即动身。

这时杨昌濬已派来两顶绿呢大轿,连同他本人的全副仪仗,鸣锣喝道,将两位主考运到地名梅花碑的巡抚衙门,在大堂滴水檐前下轿。

杨昌濬降阶相迎,上堂行礼,少不得有一番寒暄。正主考徐致祥不大说话,副主考宝廷是肃亲王豪格之后,腰间系一根天皇贵胄表征的黄带子,高视阔步,神采飞扬,格外显得神气。不过,此人虽是宗室,却不像一般“旗下大爷”那样,纯然纨绔,他是个满洲名士,平时议论侃侃,颇见风骨。此时对浙江的政务、民风有许多话问。好不容易三道茶罢,徐致祥起身道谢。这才真的开始入闱了。

入闱便是移住贡院。贡院分为两部分,前面是收掌、誊录、供给等官员办公之处,这里只办事务,不管考试的官员,称为外帘官;主考及分房阅卷的同考官,只管出题、阅卷,不管其他,称为内帘官。内外帘之间,有一道门,称为“内龙门”,等主考一到内帘,随即由监临封“内龙门”。从此主考须在里面住一个月方能出闱。

一入内帘,主考先要拜客,第一个是拜监试,由杭州府知府陈鲁奉委充任;第二个拜收掌,是个举人出身的候补知县;再下来拜同考官,是进士,或者举人出身的现任州县官,其中有一个就是余杭县知县刘锡彤。

接着是监试、收掌及房官回拜主考。同考官一共十位,因为刘锡彤年纪最大,科名最早,所以坐了客位的首席。两位主考寒暄,亦从刘锡彤开始。

“贵甲子是?”徐致祥问。

这是问年龄,刘锡彤微微折腰答说:“今年六十有六。”

“刘大哥六十六了!”徐致祥向宝廷说,“真看不出。”

“是啊!精神矍铄得很。”宝廷也问,“刘大哥乡榜是哪一科?”

“道光十七年丁酉。”

“那不是跟宝中堂同榜吗?”徐致祥问。

官场的规矩,位极人臣的大学士,叫作“中堂”。宝中堂就是军机大臣体仁阁大学士宝鋆,提到这位靠山,刘锡彤低着头说:“是!分隔云泥,惭愧之至。”

“这也不然!”宝廷的名士派头流露,说话一无顾忌,“照我看,伴食的宰相,远不如勤政爱民的县官。”

徐致祥看他公然批评宝鋆尸位素餐,诸多不便,随即乱以他语,去问第二个县官的生平。这样一圈问下来,最后又落到刘锡彤身上。

“贵县文风如何?”徐致祥问。

“文风犹可。只是有一两个不安分的生员,平时不好生念书,遇事生风,包揽是非,难免影响士林的习气。”

“这得要好好整顿。”徐致祥说,“此辈如果中了举人,如虎添翼,麻烦更多。”

这句话提醒了刘锡彤,退回本房,独坐深思。心想照杨乃武的笔下,一名举人,十拿九稳。而照陈湖所知,杨乃武似乎不打算进京会试,而是想顶着个举人的衔头,回本县来做土豪劣绅。果尔如此,后患方长,如何得了?

为此,刘锡彤闷闷不乐。随带入闱的老仆刘升,便即问道:“老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唉!心里气闷。”

“老爷,”刘升劝道,“桂花蒸的天气,老爷年纪又大了,不要闷出病来,可是件不得了的事。请老爷看开些。”

“这件事不容易看得开!”接着,刘锡彤将自己所感到的隐忧,约略说了与刘升听。

对于杨乃武的一切,刘升平日亦有所闻,他的见识其实比主人高明,认为要收“帮手”就该收杨乃武那样的人。像陈湖是庸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应该疏远才是。

这个想法,平时没有机会说,而此时是机会:“老爷,小的倒是有个拙见,不知道行不行?”

“说来看!”

“老爷索性收他做门生,以后见了老爷磕头称老师,哪还敢不听话。”

“嗳!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刘锡彤皱着眉说,“他肯来拜我的门吗?”

“碰得巧,老爷荐他的卷,老师门生的身份就定了,他敢不来拜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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