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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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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它们淹没,就像被一场陆离的梦淹没。

混账!

陶容长老暴怒, 大鹏般一跃而起,拔剑斩向圜坛最高处的舟子颜。

你在做什么?!

剑光快如闪电,舟子颜被劈成两半,却没有一丝血花迸溅出来。

他的身影如太阳出来时的露一样,迅速地蒸发、消散。四周的天青瓷纹、殷红烛火、水雾霞虹全部迅速褪去色彩,仿佛画布被斩破,陶长老连人带剑撞进宣纸背后的另一个灰尘暗淡的世界。

无风无水也无火。

青瓷盏立在龟裂的湖面, 蜡烛燃尽只余一段焦黑灯芯,四柱棂门下的祝女祝师不见踪迹,水亭里的仇薄灯等人也消失了。

水月镜花不错,好阵术。

陶长老站在舟子颜刚刚立着的地方, 衣袖缓缓落下。

这些年你长进不少。

天穹是灰色的,圜坛是灰色的, 回廊阁楼亭台以及更远的一切房屋也都是灰色的,唯独物影深黑。

雕虫小技,让老师见笑了。

舟子颜隐没在黑暗里, 不见身形。

教你阵术的人本事神鬼莫测, 这要是雕虫小技, 山海阁的所有墨师都该去死一死了。陶长老说。

他右手把剑垂下, 被剑尖一点寒芒指着的石面仿佛承受不住某种锋利,无声无息地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左手却滑出一杆烟斗, 径自抽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们要来鱬城的?他们允诺了你什么?

老师不是听到了吗?舟子颜似乎笑了笑, 圜坛周围建筑的影子一点点拉长,渐渐盖过湖底长出的青瓷枯荷, 期我以日月,期我以四/风。

蠢货!

陶长老呵斥,烟杆在虚空中一敲,磕出几点暗红的火星。火星迸溅,落到湖底,落到水榭亭台扭曲的影子上,转瞬就把它们灼烧出白色的灰烟。

愚不可及!冥顽不灵!什么人说的话都信?以为给那些家伙当走狗,替他们卖命,他们就真的会履行承诺吗?我看你的长进是长进到狗身上去了。

老师责之有理,可山海阁现在不也在当百氏的走狗吗?舟子颜微微欠身,仿佛仍在从前的课堂上,等着老师解惑,百氏南伐巫族,借道清洲,山海阁不仅应许,还伸以援手,这不是争当百氏的马前卒是什么?又或者

他打见面起就始终毕恭毕敬,一直到现在,长久以来扎在心底的那些尖锐刀剑陡然在声音里破鞘而出。

这也是您说的权衡?

烟斗悬停半空,四下死寂。

恨我恨很久了吧?陶长老慢慢地抽了口烟,吐出的雾模糊了他的眼,安排住处的时候,是不是松了口气?毕竟我要是住城祝司里,光是克制杀意,就要花很大力气,很容易露出马脚吧。

子颜不敢。

舟子颜冷冷地说。

以前我就最烦你这个德行,心里拗得跟头牛一样,脸上口里还要什么都应好什么都应是。恨就是恨,还非要执什么弟子之礼,没点少年气。陶长老松开烟斗,任由它磕落在黑石上,剑插至身前,左手与右手一起握住剑柄,白发被风吹动,不过,恨我恨山海阁,都可以,唯独不该对太乙那位出手。你手里还提着他的剑吧?什么时候学会忘恩负义了?

舟子颜低头。

太一剑在兵匣中,剑身微颤,竭力想破匣而出,却被十二根铜链紧紧锁住。

我有一把剑。

想祭天,就来找我借剑。

红衣少年撑开纸伞,拨开雨帘,渐行渐远,声音却被雨水留了下来。

舟子颜闭了闭眼:他说鱬城很美,可这美是从心脏里飞溅出的血色,是最后一刹了生无可期,死无可惧,负恩负义,子颜今日亦有权衡!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冰寒。

老师,请指教!

世界被黑暗笼罩,阴影铺天盖地。

灰墙灰瓦灰檐。

左月生呆呆傻傻地站在潘街上,一时只觉得自己走进了鱬城的影子里。

他娘的,他喃喃,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不渡和尚在他旁边,左顾右盼,这是水中月,镜中花。

什么、什么意思?陆净没听明白。

他不仅没听明白,他甚至没搞懂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刚刚还在举行祭天仪式,千灯万火,辉煌无比,然后那谁哦,舟子颜双袍一振,原本连接天地的水流就朝他们卷来了,在光影中他又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娘亲

再然后,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潘街。

潘街的一切,都还和他们昨天游览夜市时一模一样,。

发冠钗头的铺子还在卖发冠钗头,卖新折小枝花的还在卖新折小枝花,左月生为了一文钱大费口舌的提笼铺子也还在人和物都没变,只除了所有东西几乎都褪去了色彩,变得灰沉沉一片。

之所以用几乎,是因为绯绫朱绸的红色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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