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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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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到一半,是燕地一年中最好的季节。重重苍翠松林环绕的荆馆,挹西山的爽气,来东海的波涛,独有一个喧哗的秋。

因此,荆轲的心更烦了!夜夜枕上,心潮与松涛俱起,总要到破晓时分,才能蒙眬睡去。等醒了,第一个念头,总是想到夷姞——唯有与夷姞在一起,他那无形中所感到的沉重不胜的负担,才能稍稍减轻些。

但这也只是八月后半月的心情。一进了九月,他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到盖聂。如果盖聂没有消息,他希望夷姞也不要来,因为她对盖聂的关心,比他还深。盖聂不到,他无以慰夷姞,她的焦急无奈,而又强作宽慰,使他心痛如绞。

秋高气爽的荆馆,在夜里是凄凉,在白天是萧瑟。一池残败的荷叶,四围萧疏的杨柳,加上那座因为天凉而不宜再居,门窗紧闭的水榭,在荆轲看来,世间无此更无情、更无奈的境遇。

九月初十,荆轲有生以来最长最苦的一天。这是等候盖聂的最后一天。荆轲一直不相信盖聂会说了话不算,但是,考验盖聂却只剩下了这最后一天了。

一早,夷姞就来了,打扮得容光焕发,喜气洋洋,仿佛与平日不同。一见,荆轲就不安了!这是准备着来迎接喜讯的神情。盖聂如果再无消息,他不知道她将会作何感想?

事实上他错了。夷姞不但不是准备迎接喜讯,相反地,她并未打算着盖聂能在这一天赶到。关塞萧条,行路艰难,征路迢迢的旅客,不能如期践约,是件很普通的事。不过,她深知他对这一天的重视,而且也想到了盖聂不到,他会如何的失望;所以已想好了一个为他忘却烦忧的办法,她提议去打猎,希望他在追逐雉兔的兴奋中,忘却这一天是个什么日子。

“不,今天不行!”荆轲对她的提议,率直地拒绝。

“为什么?”夷姞明知故问,借以表示她并不关切盖聂的行踪。

“我要等。”荆轲再一次强调,“我非等不可,一直等到盖聂来。”

“如果不见踪迹呢?”

荆轲默然。对于她所提出来的疑问,他能答也不肯答,因为这一点早有成议,无须再答。

夷姞却不肯放松,紧迫着问道:“你怎不说话?”

“我不想说。我只盼望着盖聂,他,他一定会来的。”

“但是——”

荆轲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又说了句:“我到现在还不能死心!”

“好,咱们从从容容等着吧!”夷姞又说,“迟几天也不在乎。我相信盖聂决非那种言而无信的人,而且他决不会跟武平轻诺寡信。”

“是啊!如果是别人,我早就放弃希望了,只武平带来的消息,决不虚假!你刚才那些话说得好,盖聂决非轻诺寡信的人。也许是一种你我所不能预知的困难,阻延了他的行踪。我想——”

“想说什么?说与我听!”

“我跟太子约定,到今天为止,如不见盖聂,便决定用秦舞阳,月中挑个长行的吉日,往咸阳而去。现在,我想再等个天,因为我实在不能相信秦舞阳能担负如此艰难重要的使命。”

等个天,自然不妨。真正的难题是,天以后,盖聂仍是杳然,又待如何?既然要叫他忘记今天这个日子而忘不掉,谈到了为难的地方,何不索性就谈个结果出来。

于是,她说:“轲,你知道的,我很为难……”

话刚开了个头,就叫荆轲打断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岂能让你为难?就算此刻便挑日子走,也在天以后,所以虽等盖聂,其实并不算取消我自己的话。”

话中竟有些在表面上斤斤计较的意味了,夷姞大为不安,而且也略略感到不快。“轲!”她垂着眼说,“我的为难,可能是多余的!”

荆轲骇然,“妹妹!你怎说这话?”他问,“莫非我有话说得不当?”

“是的。”夷姞率直地答道,“你不该不体谅我的心。你知道我为难的是什么?我只是心里觉得左右不是。依我的愿望,巴不得你晚些走,但也明知你迟早必有一走。这一走,要叫人放心!盖聂能来,最好;不能来,只好用秦舞阳——那时候,你们是生死在一起的伙伴,而你,好像从未想到过这一层,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我的为难在此!”

这下,荆轲完全明白了。她的话听来很透彻,其实还有未曾说出来的,她的为难,就在于一面是丈夫,一面是胞兄,她不忍催促他早早起程,但又不能不对太子丹负责——他知道她曾向兄嫂作过保证,决不会由于她的柔情,消磨了他的壮志。而此刻,可能照太子丹看来,她的保证在动摇了。

谅解了她的心情,荆轲反倒觉得易于措手了,“到底还是你细心看得清楚。”他平静地说,“我此刻就派人去邀请秦舞阳,我要跟他好好谈一谈,让我多了解他些。”

“好!我去。”

夷姞没有说明何以需要她去的原因。其实她是急于要到东宫去报告消息,荆轲已准备接受秦舞阳,对太子丹来说,是个好消息。在报告了这个消息之后,她还要提出一个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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