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5 / 13)
轲闭上了眼,体味着她这几句像蜜般甜的话,不自觉地答道:“照我的心意,只想让你分享我的快乐和得意,不愿让你知道我的忧愁和痛苦!”
于是,夷姞也满足地笑了,紧紧地依偎着荆轲,觉得他的肩头,如山岳一般稳固可靠。
“我们再商量商量正事好不好?”
“好!”夷姞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懒洋洋地答道,“你说吧。”
“这样不行!”荆轲扶住她的手,把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她笑道,“你这副样子,这种声音,叫我心里发痒,没法谈正经!”
“咄!”夷姞报以白眼,“说说就没有好话了!”
夫妻调笑,也仅此而已。两个人规规矩矩坐了下来,密密计议——其实只是夷姞细心记住了他的嘱咐,准备到时候配合行动。
等荆轲说完,夷姞有了意见。“万一樊将军另有打算,”她问,“你怎么办?”
“他会有什么打算?”荆轲愕然反问。
“不管他有什么打算,反正他如要留着有用之身,跟你的计划不就冲突了吗?”
荆轲懂了她的意思。这是夷姞厚道,不肯说樊於期或有贪恋残生之意,含蓄地说他要留着有用之身。“其实,留着他的身子,一点用处都没有。”荆轲答道,“我不希望他有这种想法。”
“万一有了呢?”
荆轲摇摇头,脸色非常难看。
“你说嘛!”夷姞催问着,“这一点不可不防。我得要知道你的最后打算。”
“对了!”荆轲眼中露出极深沉的神色,“我有最后打算。我的计划决不会有变化、有意外,一定是那样的一个结果。”
夷姞领会了——但却不免心惊肉跳。如果樊於期不肯自尽,荆轲出于无奈,便要下手杀他了!
她是见过樊於期的,豹头虎颔,状貌雄伟,虽然由于侘傺失意,不免有衰迈颓唐的样子,但如徒手相搏,荆轲未见得能制住他。一想到此,夷姞忧心忡忡,皱着眉说道:“你要小心!”
荆轲知道她所说的“小心”是何所指,赶紧安慰她说:“决不会有那种情况。我看准了他,就像我看准了盖聂一样,决无差错!”
“本来我倒可以放心,听你说这种满话,反倒叫我在心里嘀咕!”
“这就难了!”荆轲笑道,“我说了有把握的话,你怕我粗心大意;如说没有把握,你又怎么办呢?我再告诉你一句话:利器在手,有恃无恐。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夷姞想一想不错,终于放心了!
“那么,我走了!明天我在东宫等消息。一切谨慎!”
“嗯。”荆轲答道,“东宫那面,都交给你了。大概明天正午,就有消息过去。”
一夜过去,夷姞早早到了东宫,荆轲也早早离了家,不带从人,单骑到了樊馆。
荆轲未曾来过樊馆,只按照平日遥望所识得的方位,一路寻了来。不久到了一处山口,四周土色,其红如血,山脚下向南避风之处,有一座构筑犹新的精舍,想来那就是樊馆了。荆轲腿上稍稍加了些劲,那匹骑熟了的白马,立刻四蹄翻滚,沿着坡道又稔又快地跑了上去。
到了樊馆门前,才看清双扉紧闭。荆轲下了马,举起马鞭在大门上击了两下,好久,才有个上了年纪,步履迟钝的司阍,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来张望。
“樊将军在家吗?”
那司阍且不答话,先拿荆轲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遍,才问:“尊姓?”
“我姓荆。”
“有何贵干?”
“来拜访樊将军。”
“可有东宫的凭证?”
荆轲一愣,随口问道:“什么凭证?”
他的话刚完,司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随即又有下闩的声音。
怎的如此无礼!荆轲心里有些生气,但念头一转,随即明白,秦国既悬重赏购樊於期的首级,自然也可能遣人行刺,或者有人见财起意,加以谋害,所以要有东宫的凭证才能出入,这完全是太子丹保护他的措施。那司阍一听没有凭证,赶紧拒而不纳,倒是个忠于职守的人,不可错怪了他。
这一来自己倒嫌鲁莽了。不过已经到了此地,不得其门而入,似乎于心不甘,正在踌躇,忽又听得拔闩的声音,接着,大门重启,出来一名壮汉,一见荆轲,神色顿然不同。
“原来是上卿!”说着把门开大了。
这倒好,省了荆轲一番解释身份的口舌,只说:“特意来拜访樊将军。请通报!”
那壮汉一面从荆轲手里接过马缰,一面谦恭地答道:“请,请!”
于是荆轲随着他往里走去,顺便四处看看。樊馆的规模,虽不及荆馆,却也是屋宇壮丽,花木繁盛,一处避嚣养静的好所在。但奇怪的是,虽在绿荫深深的盛夏,别有一股萧瑟的秋气,中间那条正路,石缝中已长出了草,仿佛从未有人走过——这可以想象得到,主人谢绝交游,深居简出,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孤单寂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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