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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8 / 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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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有欠庄重,所以还是静静坐等。

过了好一会儿,房门终于“呀”的一声开了,杨乃武转身一看,顿觉眼中一亮,小白菜梳得极亮的头,薄施脂粉,越显得唇红肤白,似乎可以掐得出水来。

打量未毕,小白菜已盈盈含笑地在招呼,“杨大爷,”她说,“哪阵风把你吹来的?请里面坐!”

这是个不寻常的举动,杨乃武心想:她倒真胆大,居然敢在内寝接待男客,不怕她丈夫回来撞见会打饥荒?一念未毕,一念又生,她既如此,自己又顾忌些什么,莫非胆量还输给她不成?

这样想着,已迈开了脚步,一跨进去,随即明白她奔走于卧室与厨房之间的缘故。原来是现烧了开水泡茶,方桌上还有四个干果碟子,桂圆、柿饼、瓜子、寸金糖。穷家小户,这就是接待贵客的排场了!

“阿嫂,”杨乃武笑道,“为啥这样子客气?”

“杨大爷难得来!”小白菜一眼瞥见兴儿在门外张望,赶紧胡乱抓了些干果,送到堂屋里,又问,“你要不要吃茶?”

“不要,不要!要吃我自己会倒。”

“对!要吃自己倒,你不要客气,在我这里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里面的杨乃武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心想,若照《水浒》上王婆的说法,这就至少有“五分光”了!

因此,等小白菜重新进门,他便毫不客气地盯着她看,她也不大避忌,一面走,一面看,一面说:“杨大爷,你今天打扮得好漂亮!”

“真的?”

“我从来不说瞎话。”

“我常说瞎话,不过那是为了帮人家打官司。至于在自己人面前,我也像你一样,不说瞎话。”

听得针锋相对的“自己人”三字,小白菜抬起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很快地在他脸上一转,然后走过来,拿茶碗推一推,抓些干果放在他面前。

“阿嫂,你一双手好白!”杨乃武装作去拈糖,揿住了她的手。

小白菜脸一红,向外努一努嘴,暗示有兴儿在外,要防他看见。

杨乃武笑一笑,知道又加了“两分光”了。

久经风月的杨乃武,想起一句俗语:“千肯万肯,只怕男的嘴不紧。”

小白菜此时的表情,正就是这句俗语的注解。初下手便有这样的成就,实在已超出估计,如果操之过急,使得她心存疑虑,好事反倒难谐。如今最要紧的是,要让她安心。

这样想着,便松开了手,也收敛了轻佻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说:“你请坐!”

小白菜挑了个正对门口的位置坐下,拈粒瓜子去嗑。菱角样的红唇中,露出雪白的两排门牙。本来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

“听说杨大爷要搬来住?”

“是啊!家里孩子多,太吵,想看看书都不成,更莫谈做文章。”杨乃武说,“今年是大比之年,要趁早用一用功。”

“啥叫大比之年?”

“今年乡试,秋天要到省城里去赶考。”

“那一定高高考中!”小白菜问道,“考中了就是举人老爷,那时候——”她笑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杨乃武当然要追问。

“那时候,杨大爷的身份更加尊贵,只怕再也不会理我们这种低三下四的人了!”

“大错,大错!第一,我不是那种人。第二,你也不是什么低三下四。我真——”

这下轮到小白菜追问了:“话怎么不说完?”

“有句话我实在不该说,不过实在忍不住。”杨乃武右手掐着左手的脉息,十分痛心似的,“我真替你可惜!‘巧妇常伴拙夫眠’。”

语声未终,小白菜的眼圈便红了,赶紧转身过去,抽出掖在衣襟中的一块蓝绸手绢,悄悄拭泪。

“唉!”杨乃武一半真心,一半做作,重重地叹气说,“老天爷瞎了眼!”

“咄!”小白菜倏地转身,惊惶地呵责,“罪过!罪过!你真是没轻没重,老天爷都好骂的?”

“实在是老天爷不公平。”杨乃武又微喟着,“这也不去说它了!唯有逆来顺受,自己寻自己的快乐。”

这也正是小白菜平时常常想到的一句话,如今听杨乃武也是这样相劝,证明自己的想法不差,所以抑郁的心情,立刻就开朗了些。

“杨大爷,”小白菜谈到正事,“刚才听兴儿说,杨大爷要搬了来,我好高兴。杨大爷,不是我派人家的不是,前面姓朱的人家太刻薄了,硬将中门关闭,独霸那口甜水井。啥叫‘远亲不如近邻’?像这种邻舍,真替我省省吧!”

“原来是这么件事!”杨乃武答说,“照这样子,我更要请他搬家了。等他一搬,我马上拿中门打开,随你什么时候来打井水。”

“阿弥陀佛!”小白菜合十当胸,高兴地说,“从此不必为吃碗水苦恼了!”

“一幢房子里,何必关断了门?说句不嫌忌讳的话,倘或寒冬腊月,火烛不小心,关断了门,自己就少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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